涵澜

正思绪纷乱，手机震天动地地响起来。于芒叫：“出事了！”

我一惊。“舞台？”

“不是舞台，是谭辛强……”

我差点儿撞车，赶紧在应急车道停下。

于芒说，拍卖顺利结束，接受采访时有个记者突然发难，恭喜谭辛强的同时提到了他的父亲，还追问了一些事。谭辛强很平静地承认了，现场一下子炸了窝。

我脑袋嗡地一声，汗都冒出来。“谭辛强呢？”

“他还算平稳，有个叫什么璇的现在陪着他。”

我打算回去看看。

于芒说：“你不用来。我们好不容易把媒体都哄走，谭辛强这会儿大概也走了。不过外面好多记者的车还在，也可能他没走掉。反正这会儿找不着他，手机打不通。”

万幸有人陪着他。

网络视频已能搜到。画面中，谭辛强明显一愣，有些措手不及，继而承认，从容应答。记者咄咄逼人，问题很是刁钻。谭辛强没被话题牵着走，只简单回答关于事实的问题，对节外生枝的推测和评论不做回应。工作人员很快隔开了媒体。

我看得无比煎熬，心炸裂了一般。作为外人，我至今不敢再看《守卫心灵》，觉得无法承受，何况是他！

是谁这么狠毒，这是要把他逼上绝路啊！

回到家，某杂志的网络版面已登出相关报道，把当年的案件叙述得很完整，情节详尽。我顿时起疑，这是早就写好的稿子，否则不会这么快，看得出来写稿的人很下功夫，挖得很深。这是有预谋的！

通过朋友，我找到杂志社，询问是谁提供信息，又试图联系发问的记者，探寻他的意图，结果一无所获。无论怎么套交情，攀关系，软硬兼施，对方就是不露口风。相关报道一篇接一篇，像连载小说，没完没了。时隔多年，谭辛强的故事再次引发大讨论，随资讯的发达，影响力远超当年。

事情的发酵速度离奇。同事说是因为他又帅又红，要是长得难看的你试试，一天帖子就沉了，都没人看。

真残酷，连悲伤都要有美丽支撑。

她惊叫：“那不是你男朋友吗？”

我正色道：“他不是我男朋友。”

她使劲点头：“唔，他六亲不认，还是别当男朋友。”

“不是因为这个。”和她说不清楚。

“我觉得他的做法太极端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。”

“别忘了，那时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。再说，你有什么办法？过了这么多年，我都没想出来。”

另一个同事趁火打劫说：“你要是不要，把让他给我吧。这么帅，为他挨骂也值。”

特德踱步进来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：“谭辛强有个抢劫犯的爸爸！”

“是的。”

我的淡然令他失望，他又用惊奇的语气说：“是他害了他爸。”

我停止整理资料，说：“不能只截取故事的一段看，应该纵观前因后果，才能得出正确结论。”

特德真的惊讶了，看了我半天，问：“你知道？你赞同他？”

“对，我还因此崇拜他。”

特德嘲弄地说：“原来你的狂妄是因为有这样的朋友背后支持。”

他又说错了。谭辛强不在我背后，而是在前方，为我指明方向。

“他在你眼里就没有错？”

“可能有，但这件不是。就算他错了，这是我的地盘，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。”

特德呆了，接着狂笑。“你的地盘，哈哈哈，你以为你是谁？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，还敢扬言护着别人。我倒要看看，你能做什么？”

我看着他，静等他笑完。我的平静是一面镜子，清晰地映衬出他的轻蔑和压抑的恼怒。他问：“你能干什么，比如这次，你做了什么？”

我嘴角一勾，没说话。这次，我不在他身边。

见我不语，特德神情中飞快地闪过得意。有他，这件事有他的份！他的得意出卖了他！。我刚为预谋算计他而愧疚，他就用行动消除了我的愧疚。

特德讽刺我：“你把他当朋友，他可未必这么想。我看你们的关系很差啊。你是‘特德先生的秘书’。”

愤怒在血液中奔流，我冷冷地说：“下班啦，总经理，你再不走，约会要迟到了。”

萧紫芳发微博声明谭辛强是她的同学，还说她的礼服大部分都是由谭辛强设计的，他是她最信任的设计师。紫芳很聪明，想分散媒体注意力，借势为谭辛强做宣传，可惜这次帮了倒忙，雪上加霜。果不其然，谭辛强的职业受到了关注。媒体出现两个声音，褒的自不必说。贬的一方翻出设计图抄袭案，开始就撤诉说事。一时间，舆论将谭辛强推到风口浪尖。看了评论我才知道谭辛强的名声受到了多么大的损害。那些报道看得我银牙几乎咬碎。他曾经如日中天，如今被踩入泥土。无凭无据，他们真敢瞎说，各种泼脏水各种诋毁。我气得七窍生烟。这么信口雌黄，还有没有人管啦？！

特德问：“泰蒙和你说过设计图的事吗？”他对谭辛强兴趣浓厚，无论怎么假装漫不经心，话题都会绕回来。

“聊过几句。打官司是公司之间的事，他早就不在天姿兰得了，后来也不做服装设计，所以我们聊得不多。”

“有空多和他接触。他在服装界应该认识不少人，或许对公司有益。”

我说：“我们联系不勤。”

他落井下石。“哈，对，我忘了，你这个朋友现在和他关系微妙。”

在大家的讨论时，故事的主角消失了。手机关机，短信不回，家里没人，媒体找不到，朋友失去联系，谭辛强销声匿迹。

工作中遇见米娜，她提起见过我与谭辛强在白色情人节的照片。我解释我们只是同学。米娜说：“我也是。初中我们在同一所学校，不同班。他体育特好，每次运动会都拿奖。我暗恋他三年呢。”

这传闻我有印象。我替她抱不平：“你这样的大美人他都没看上？他眼光有问题！”

米娜说：“初中时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，追他的漂亮女生多的是。我那时满脸雀斑，从来没跟他说过话，他根本不知道有我。”

有了共同认识的人，我觉得米娜亲切许多。怪不得好几次看见米娜凝注他，她已认出他，谭辛强还不知道。我想起初识米娜，她彩排时与另一个模特的争执，问：“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？”

“你别紧张，我可不是来争他的。”米娜笑了，“前几天参加服装秀，你们看起来怪怪的，是不是分手了？”

我忙摆手，重申他只是我的同学。米娜很怀疑，问起他的近况，想找他设计服装。我遗憾地说：“我不知道他在哪儿。”